01
我把兒子送到上海最好的幼兒園
卻讓妻子和孩子悶悶不樂
我是25歲結(jié)婚當年來日本的,32歲才有了兒子,足足耽擱了七年。倒不是懂事兒晚,而是兄弟初次下海,而且還是苦大仇深的日本海,正是兩眼漆黑,需擼起袖子加油干之時,孩子嘛!自然就得讓步于他未來老爹的島國大業(yè)了 。不想,這一晚就是七年,若再憋一年,還真得感慨“八年了,別提它了”呢。不過旅日七年才生兒,倒也勉強算是沾了個“七年之癢”,只不過此“癢”非彼“癢”,我們癢的是孩子出生后,是把他送回國內(nèi)讓他從小接受正宗的中華教育呢?還是選擇留在日本接受大和式教育?
兒子是三歲進入日本幼稚園的,在幼稚園無憂無慮快樂的長到五歲時,因為一直賊心不死的我終于沒能經(jīng)受住國內(nèi)商業(yè)大潮的誘惑,于是挈婦將雛舉家西遷魔都。
作者兒子在日本上的幼稚園
給兒子選的是魔都的一家一流的雙語幼兒園,在2001年當時每月幼兒園費是3600元人民幣(編者注:據(jù)統(tǒng)計2000年上海月平均工資為1285元),雖然價格不菲,但為了兒子能有一個好的童年環(huán)境,還是毫不猶豫的送兒子去了那家幼兒園。幼兒園設(shè)施堪稱豪華,是一棟新建的獨棟S字型三層樓房,學習室、電腦房、餐廳、娛樂室等一應(yīng)俱全,室外還有一個小泳池和球場,表象上幾乎能甩出兒子在日本時所在的幼稚園幾條街去。
按理說這么好的條件兒子本應(yīng)開心才是,但看兒子似乎一直悶悶不樂,后來才弄明白了,首先是他語言不通(只會日文),和其它孩子們無法交流,不過這一點倒沒什么,隨著時間會慢慢好起來的。更重要的是據(jù)兒子講,幼兒園雖有各種娛樂設(shè)施,但卻幾乎就是擺設(shè),很少讓孩子們玩,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兒就是讓孩子們學習,包括電腦,而且是每人一臺的電腦,再就是上午、中午、下午每天吃三頓飯,而且上午和下午幾乎每天都是湯圓,兒童讀物也都是兒子并不感興趣的《農(nóng)夫和蛇》、《狼和七只小羊》等。
換言之,這家收費不菲的幼兒園實際上已經(jīng)相當于半個小學了。這與日本幼稚園每天那充實、快樂的日子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記得兒子在日本的幼稚園,每天幼兒園老師教的最多的就是生活常識、禮儀常識和一些小孩子力所能及的收拾自己的包裹、小桌小凳的勞動常識等,然后就是給孩子們讀漫畫書帶孩子們玩等,感覺教的最多的還是遵守各種規(guī)矩??傊毡居字蓤@給人的感覺就是讓孩子們在自由發(fā)揮的基礎(chǔ)上,從小培養(yǎng)孩子們的勞動意識、守規(guī)意識,當然,玩耍中還注重教導孩子們從小養(yǎng)成并提高互相幫助、協(xié)作意識等。遺憾的是,這些在當時兒子所在的魔都幼兒園大都沒有,兒子不適應(yīng)也就可以理解了。
日本幼稚園的運動會
02
重回日本上小學,妻子如釋重負
兒子歡呼雀躍
記得當知道了兒子因不適應(yīng)國內(nèi)幼兒園生活而急的在教室以頭撞墻;當知道了5歲的兒子已經(jīng)學會了搶上公交車給媽媽占座位;當知道了兒子回家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的講其它孩子的父母如何有錢;當親眼目睹了在幼兒園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兒子被老師問道:“你長大想做什么”?兒子大聲回答的是“當總經(jīng)理”,而不是像普通日本孩子那樣在被問到相同問題時回答最多的是想當電車司機、木匠、面包師、警察時,我,愕然了。
再聯(lián)想到本來已完全適應(yīng)了日本那平淡但卻安心日子的妻兒,在魔都僅僅是由于行人和汽車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到處鳴笛搶道,就把妻子和兒子幾次擠到馬路中間不知所措處于危險邊緣的情景。聯(lián)想到每每看到她們母子倆擠不上公交攔不到出租的“可哀相”(可憐)樣子,自己就莫名的生出的一種負疚感來……我開始真正生出了應(yīng)該讓孩子回日本接受教育的念頭,而當我把這個想法鄭重的告訴了妻子和兒子時,看到妻子那如釋重負的表情,看到兒子那欣喜若狂的雀躍樣子,我,又愕然了,同時,一股莫名的悲哀也油然而生……
打道回“東瀛”后,兒子就開始上小學了,小學一至六年,在學習上兒子一直處于上游水平。覺得與國內(nèi)學生最大的不同就是,日本小學生好像沒有那么多課外作業(yè),也很少有父母讓孩子上各種補習班或請家教。感覺學校、家長更重視的倒是孩子的獨立能力和各種生活技能,比如學縫紉、做料理、洗衣服等等,此外,還覺得日本人在給予孩子快樂童年這件事上,家長與學校是有著相當默契的,一切順其自然,老師和家長只是起到一個引導、指導的作用。
在兒子小學階段,有幾件事倒是記憶深刻,其一就是日本的小學給食制度,日本小學午餐是由政府負擔的配餐制度。借學校舉行的家長教學參觀活動之機,曾有幸從頭至尾觀看了一次日本小學校的集體午餐流程。參觀中,不時的被一個個亮點所打動,參觀后,回思起來,亦是感觸良多……
中午,隨著給食(配餐)中心的送餐車到來,整個學校就進入了有條不紊的午餐準備中,具體到班級,先是同學們按四至六人一組,把自己的桌椅湊到一起拼成餐桌,同時,班級的五六位“給食當番”(配餐擔當)同學頭戴白三角巾,身穿白大褂,系著圍裙,分別按分飯、分湯、分牛奶等各就各位。
小學午休“給食當番”
接下來,同學們排隊領(lǐng)餐、就坐,然后按日本餐桌習俗,整齊的一聲“いただきます”(讀若:一打他給罵死。含領(lǐng)受、感恩之意)后,開始就餐。當然,班主任也和同學們一起吃一樣的飯食,其間師生互動其樂融融。飯后,老師和同學們一起自覺而又有序的收拾、打掃,把教室還原成上課時的樣子。雖然看著貌似不難,但從那看似簡單的過程中,還是讓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閃光點。比如,整個午餐過程中學生們體現(xiàn)出來的自覺性、紀律性和協(xié)調(diào)性,融培養(yǎng)學生的生活能力于餐食之中的潛移默化教育方法等等,都給了我們很大的觸動。
小學生們體驗自己親手做的午飯
其次,日本小學的運動會也深深打動了我,記得我們小時候,每到六一兒童節(jié)開運動會的時候,雖然橫幅標語上寫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那都是糊弄鬼的,人人都想爭第一,因為拿到第一甚至只要進入了前三,都是有獎品可拿的,獎品包括鉛筆、筆記本作文本等,要知道,在那個一家之主的父親當時只有20元左右工資的年代,能得到免費的學習用具,那絕對是彌足珍貴的。而且,運動會拿到好名次,還對期末評選三好學生有影響,而評上了三好學生還會有包括獎狀、學習用具等獎勵的,孩子們自然拼命了。而在日本的運動會上,不但沒有獎品這一說,就是幾乎所有的比賽項目,如拔河、接力、親子共同上場參與的比賽等,重視的都是集體力量和親子互動,從小培養(yǎng)孩子們的親情和團隊精神。
小學時期的運動會
還有一點就是日本的小學從沒有像我們那樣的培養(yǎng)三好學生表彰優(yōu)秀學生一說,也沒有期末考試不及格者留級一說,所有學生一視同仁,絕不會把學生分出三六九等來,充分尊重了每位學生的自尊心,真正做到了讓小學生們從小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順便說一點兒子在小學期間令我們這些家長感動的事兒,那就是和兒子一起出門時,經(jīng)常是兒子糾正我這個父親的言談舉止,告訴我這樣做會失禮,那樣做不和規(guī)矩等等。用句時髦的話說就是:實在是“汗”。
03
兒子自由自在的成長
讓我確信當初的選擇沒有錯誤
至于初中和高中,與我們一切為了高考而致使學生幾無個人時間相比,日本的學校和家長雖然也非常重視孩子的學習成績,尤其是到了高中階段,為了高考可謂是學校和家長雙雙備戰(zhàn),但還是覺得日本的初高中同樣也重視學生的人格塑造,個人技能的鍛冶等。這從每年的運動會上看到的學校各種如音樂部、劍道部、橄欖球部、足球部、棒球部等等各專屬部署的現(xiàn)場募集部員的熱鬧場面中都可窺見一斑。此外,學校還通過組織國內(nèi)、國外修學旅行等讓學生開闊眼界,了解外部,積累社會經(jīng)驗,以便在畢業(yè)后順利進入大學走向社會。
中學參加劍道部
參加過兒子的初中畢業(yè)典禮和高中畢業(yè)典禮,最讓人感動的不是校長、政府及民間嘉賓激勵性的講話,而是在他們發(fā)完言后,那些貌似不羈的學生們開始此起彼伏的大吼聲。比如有的學生大聲吼道:“校長,我們還沒玩夠呢,怎么就把我們踢出學校啦”。還有的學生吼道:“班主任老師,你把我們放走了,還有誰來受您欺負啊”。也有的畢業(yè)生向后輩同學喊道:“后輩們,我們要走啦,歡不歡迎我們以后回來參加你們的運動會呀”。等等、等等,好感人,更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每年的運動會,這些畢業(yè)的大哥哥大姐姐還真的相約成群回母校為后輩同學的運動會加油助威,真正的師生情、同學情在這里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高中畢業(yè)典禮
就這樣經(jīng)過了日本的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也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出類拔萃天分的兒子,順利考入了明治大學法學部,時至今日 ,不僅學習優(yōu)秀,而且還擔任著大學中國語學部的部長職務(wù)和新歡委員會的委員長之職。俺一輩子也沒當上部長,更遑論委員長了,結(jié)果夢想在兒子身上實現(xiàn)了。
兒子今年大三了,按日本大學生的就職慣例也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就職活動。閑暇時問過兒子,將來想找一份怎樣的工作,兒子想了想后回答說:“可能的話想當一名警察或者進一家大的公司做‘傻啦力盲’(上班族)”。問兒子:“哪宰”(為啥呢)?兒子答曰:“當警察能幫助人還有收入不是很好嗎?做一名大公司的職員,工作、收入都穩(wěn)定,也不用‘偶鴨’(父母)擔心,不也很好嗎”?
聽了兒子與小時候在魔都幼兒園在被問道相同問題時那“想當總經(jīng)理”之回答完全不同的回答時,說實在的,作為父親的我,竟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腦海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偉大領(lǐng)袖的“我們要培養(yǎng)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革命事業(yè)接班人”的教導,只不過,我兒子的德智體貌似是在日本得到全面發(fā)展的,而且,沒用著革命。
來源:西洋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