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過年（3）

今天Peter就要來了，我特意一人去機(jī)場接他，我希望可以利用路上的時間，告訴他家里發(fā)生的一切，但我又擔(dān)心又緊張。一顆相愛的心，總是為愛而跳動，神精為他繃得很緊很緊！有人說，愛著對方，心中猶如被一塊巨石，放心不下去；其實(shí)這是怕失去，是在乎的表現(xiàn)，但事實(shí)上，愛了就不應(yīng)該擔(dān)心，愛了就應(yīng)該放下心中的那塊擔(dān)心石，那是心魔，要將所有的邪氣都驅(qū)除掉，這樣才愛得無憂無慮，愛得無比的輕松。但兒子的事情就像那塊巨石，我實(shí)在放不下，去機(jī)場的路也似乎變得艱難很多。 

接到Peter后，他的第一句話也是問：＂兒子怎樣？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嗎？＂剛坐完10小時的飛機(jī)，一口煙都沒有的他，推著行李車站在機(jī)場門外，一邊抽煙一邊聽我說，我也實(shí)話告訴了他，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別的都沒有問題，當(dāng)我說到兒子還想和我一起睡的時候，他有點(diǎn)覺得是不是聽錯了地?fù)u了搖頭，又讓我重復(fù)了一遍，當(dāng)他確定沒有聽錯后，怪怪地笑了一下說：＂這可能嗎？不是開玩笑吧？＂我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我也沒有覺得意外，就繼續(xù)說了我的想法，他聽完后問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我答應(yīng)一起睡，那會不會天天是這樣？那我不就慘了？＂看他哭喪著個臉，不由得讓我覺得他也是一個孩子，一個大孩子。這時我又想起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一句話：一個聰明的女人不要去做男人的頭，要做頭下的那脖子。是啊，脖子才是正真控制頭的，不是嗎！我就暗暗偷笑了一下，被他發(fā)現(xiàn)了，問：＂這么重要的事，你覺得很好笑嗎？＂我看著那個有點(diǎn)著急的他說：＂你不要著急，我是想到你晚上打呼嚕才笑的。＂他一聽馬上說：＂我從來不打呼嚕，你才晚上睡覺打呼嚕呢?。⑽覀兌紴榇诵α?，氣氛不是那么緊張，我就接著說：＂就像你這樣的大雷聲，誰會睡得安穩(wěn)？更何況兒子晚上睡覺時候從來沒有任何聲音打擾的，他一晚上就會受不了的。＂peter睜大他那一對大眼告訴我：＂如果是這樣，那沒問題，也就是一、兩天，但你要保證不會時間長。＂我說我保證，并用手行了一個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禮，他接著說：＂如果就一、兩天的話，那你就和他一起睡好了，我沒有這么小氣。＂我說這樣不可以，因?yàn)槿绻寖鹤訂为?dú)和我睡的話，那孩子就會認(rèn)為媽媽可以和他一起睡，那就真的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我們要讓孩子明白媽媽結(jié)婚了，和以前不一樣，peter覺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但再三囑咐說就是一、兩天，我笑了，心里突然坦然很多。我很感謝peter可以接受這種在德國不可能的事，他理解了我，最大的是幫助了我，我很高興，更多的是讓我感動。 

很快到家了，一進(jìn)門，兒子就開始了他的問題，等我們都坐下來后，兒子就問peter的第一個問題，是否可以一起睡？peter也很狡猾地裝做吃驚樣，說：＂什么？你說什么？你說晚上要和我們一起睡？那該怎么睡？＂兒子有些膽怯地說：＂媽媽睡中間＂我看了一眼peter，他馬上露出笑臉說：＂哈哈，和你開玩笑的，只要你愿意，我沒問題＂，兒子立即高興地又問第二個問題，怎樣稱呼？peter說：＂對我來說，我并不是介意這個稱呼問題，它只是一個我的代表，你覺得怎么叫舒服，你就怎么叫＂我看了一眼我媽媽，我知道她會再說什么，但peter說：＂沒有關(guān)系，如果等了兒子愿意叫爸爸的時候，我想不讓他叫都難＂。我們聽后都笑了，媽媽也就不再堅(jiān)持了，兒子決定先叫Peter，我們都沒有意見，但事實(shí)在兒子也叫不出口，在我的記憶中，好像就叫過兩、三次，平時他們也不說話，要說也都是我翻譯，所以很少用上稱呼。 

也許是這兩個問題的原因，兒子就是沒有以前那么敵意了，我們可以一起坐下來說話，玩牌等等。哦，對了，還有睡覺的事，事實(shí)在兒子就和我們睡了一晚上，因?yàn)槿怂瘜?shí)在太擠，不舒服，還有就是peter的打呼嚕也讓兒子睡不好，第二天他就提出不和我們睡了，問題很快解決了，當(dāng)然我會在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兒子床上和他躺一會，說一會話，慢慢地兒子也就沒事了?？此坪馨察o，但暴風(fēng)雨就在這安靜后突然襲來，因?yàn)閮鹤右詾閜eter聽不懂中文，所以在說話的時候就會很不注意地說一些不利于他的話，比如打牌時，兒子會說他笨，但孩子在說的時候往往臉上不會掩飾，久而久之peter只要聽見兒子說什么，看他的臉，就猜到幾分，有的時候peter會和他兒子出去吃飯，有時候會和生意伙伴一起吃飯，只要他說今晚不在家吃飯，兒子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很開心，并大聲呼叫：＂哦，太好了＂我每次都說兒子，兒子認(rèn)為他聽不懂，但peter是有感覺的，他可以感到兒子不希望他在家里，慢慢地peter也開始和小孩一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而他的臉就開始和小時候我媽媽的臉。我那時開始就不好受，日子也不再過得那么容易，我每天起床后的每時每刻都要看這他們的臉，兒子每次開口說話時我都會緊張，真是要崩潰了，peter這樣，兒子就更加不喜歡他，他也會經(jīng)常選擇外出。我媽媽和兒子說過很多次，讓他不要這樣，這樣為難的是我，但兒子實(shí)在難調(diào)整自己，每次外婆說他的時候，他都是不說話，有時候看看我，而我在兒子身上不知道怎樣去說，孩子想法是什么就怎樣表達(dá)，很難去遮遮掩掩，對于一個那么小的孩子要他去處理好這層關(guān)系，好像也有點(diǎn)為難他，我決定找peter談一談，因?yàn)檫@種日子實(shí)在沒法過。 

晚上兒子和媽媽都睡了，我等peter回來，我就找他聊了有關(guān)兒子的事，他說：＂我很簡單，他對我好，我一定會對他好；如果他不喜歡我，那我對他也不會有好感＂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但現(xiàn)在兒子的年齡正在似懂非懂階段，為什么我們做大人的要去和一個孩子計較？難道讓孩子接受我們很容易嗎？我們可以給他時間慢慢來，但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我們不計較，不是嗎？相信我們現(xiàn)在所付出，孩子一定會感受到，我也相信孩子會有一天從心里去接受你，接受我們。我說的peter都可以理解，但要他去不理會兒子對他的排斥并一如繼往地付出，他說他做不到。這又是一個國家差異，德國人就是這樣的簡單，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如果你對我不好，他們不會裝出對你好的樣子，他們真的做不到。明知道是國家差異，但遇到實(shí)際情況的我免不了還是有點(diǎn)生氣，我說不上來是生氣peter、是生氣兒子、生氣國家差異，還是生氣自己，總之我氣不順，不舒服，因?yàn)樗麄兛梢圆桓吲d就不高興，而最為難的就是我，那些天我寧可peter不在家，我還輕松一些。這些日子是我最不好受的日子，最難過的日子，因?yàn)椴皇俏遗梢宰龅降?，我只能天天保佑不要出什么事，晚上有時候一個人想想真想哭，為什么就這么難，為什么我走的路都是這么艱難，看見兒子的為難我不忍心；看見peter的為難我也不忍心；但誰又可以不忍心讓我為難？這時候我又想到了德國人對人情的淡漠，我開始有點(diǎn)后悔，但又不知道是后悔當(dāng)時作出選擇peter的決定，還是后悔我已經(jīng)結(jié)婚，我有點(diǎn)迷茫。 

那年的過年后就是情人節(jié)，peter送我了鮮花，同時也送了花給媽媽。也許是工作原因，也許是和兒子相處的原因，peter在剛剛過了情人節(jié)后，提出要提前離開中國，我們就在很不愉快的氣氛下送走了他。這次過年是我最難過的一次過年，我覺得很累，覺得很無助。一個人走，一個人睡，一個人思索，一個人沉醉。一個人忙，一個人累，一個人煩躁，一個人體會。從希望到絕望，盼望到失望；從夢想到狂想，妄想到別想。我很想他，想念過去的他，想念那個有無暇笑容的他，想念那個肯為我付出一切的他，想念那個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凝視我的他。也許，愛情只是自己的一種幻想；也許，愛情只是太過孤單時給自己找個寄托；也許，愛情只是不知道如何解讀的依賴；也許，愛情只是想讓自己付出；也許，愛情只是想告訴自己我愛了；也許，愛情只是因?yàn)橄胱屪约鹤兊孟褡约合氲哪菢?。在人與人來回試探眼神的言語；在愛與不愛等待與放棄的煎熬里；在心與心碰撞后開始保護(hù)自己；在放與不放沉淀與寂寞的日子里，原來不快樂不能假裝，原來想念是不能隱瞞，原來悲傷只能自己扛。其實(shí)過去也只能原諒，其實(shí)沉默不等于遺忘，其實(shí)失蹤并不曾離去。我真正需要的其實(shí)并不多：難過時的一句安慰，得意時的一句贊揚(yáng)，累了有一個肩膀靠，傷心了有一個溫柔的懷抱。可如今的我，只有年老的母親，年幼的兒子和那個一走了之的老公，我有種前所未有的失望，我看不清我的路，看不懂這人生曲折艱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