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中國有成千上萬個郎國任,卻只出了一個郎朗?

2018-1-23 17:50 原創(chuàng) · 圖片7

文/偏要叫肉卷

學鋼琴的孩子,都逃不過郎朗這個名字,而說到郎朗,又不得不提起他的父親郎國任。

作為國際一流的鋼琴家,郎朗無疑是成功的,而對比那些大師級人物背后的琴童父母,能在名氣上與自己的孩子齊名的,恐怕也只有郎國任一人。

郎國任是典型的東北爺們兒,也是典型的中國式父母,他的名氣,就來自于他典型的“虎爸”作風。郎朗小時候,為了帶兒子去北京深造,他毅然辭掉了自己在家鄉(xiāng)的特警工作,留下妻子一人在家賺錢養(yǎng)家。

這種孤注一擲的行為最終成就了郎朗,但也曾使郎國任喪失理智。

一次,郎朗因為參加學校的合唱團排練,耽誤了回家的練琴時間,郎國任便發(fā)瘋似地怒吼了起來:

“我為了你放棄我的工作,放棄了我的生活!你媽為了你拼命干活,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每個人都指望著你,你倒好,回來這么晚。老師不要你了,你還不練琴,你還不照我說的去做。你真是沒理由再活下去了。只有死才能解決問題。即便現(xiàn)在就死,也不要生活在羞辱之中!這樣對我們倆都更好。首先你死,然后我死?!?/i>

郎國任把一個藥瓶塞在郎朗手里,讓他選擇吃藥或者跳樓,如果用現(xiàn)在的教育眼光來看,郎國任的做法無疑是偏激而無效的,但在郎朗身上,這套霸權(quán)主義式的教育竟然發(fā)揮了作用。

盡管這件事無可避免地給郎朗的童年蒙上了陰影,卻絲毫沒有阻礙他前進的步伐。甚至在后來接受采訪時,郎朗也把自己的成功歸結(jié)于父親的培養(yǎng):

“我很幸運,有這樣一個偉大的父親?!?/i>

郎國任最終獲得了兒子的理解,卻沒能說服更多的人。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因為郎爸的教育方式而對郎朗的才華有所質(zhì)疑。

“就憑他父親那種教育,我對郎朗無感?!?/i>

“他練琴是他父親逼出來的,所以他肯定不熱愛音樂,所以沒有靈魂?!?/i>

郎國任走了一條偏執(zhí)的路,拋開郎朗的天賦不談,放棄自己優(yōu)厚的待遇、與妻子兩地分居20年、在上世紀90年代舉債6萬元送郎朗出國比賽,都使這條路變得更加不可復制。

2012年,郎國任出版的《我和郎朗30年》一書終于使大家有了管中窺豹的機會,然而作為一名琴童家長,我深切地知道圍觀的群眾需要的是一些更為腳踏實地的經(jīng)驗。

孩子是否適合學音樂?如何讓孩子堅持每天練琴?如何激發(fā)孩子的興趣?對于每天處于水深火熱的琴童家長來說,這些問題要比如何讓孩子成為鋼琴家來得更迫切。

自從肉卷學琴以來,我查閱了大量書籍、網(wǎng)站和公眾號,藝術(shù)普及倒是有些做的不錯的,但說到優(yōu)質(zhì)的藝術(shù)教育類資源,連鳳毛麟角都算不上,簡直就是沒有。

一年半時間過去了,除了自己沒事讀些古典音樂教材之外,我所掌握的音樂教育理論幾乎沒有什么提升。鋼琴本來又是一門孤獨的學科,你很難像陪孩子上奧數(shù)英語那樣,扒拉個在一旁玩手機的同班家長聊上幾句。

相比之下,西方國家在溝通互助方面就要先進很多。西方文化雖然不講人情關(guān)系,卻很喜歡互幫互助,戒毒戒酒有互助小組,家暴喪親有互助小組,就連孩子不聽話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到組織。

在這種互助模式的啟發(fā)下,美國作家Amy Nathan編寫了一本名為《樂童家長必備指南》的書。她通過問卷調(diào)查、電話訪談和面談等形式,征集了265名志愿者的建議,這其中既包括職業(yè)音樂家及他們的父母,也包括音樂教育者和其他領(lǐng)域的專家。

討論的主題則覆蓋了樂器演奏者成長的全過程,從幼兒音樂啟蒙,到教師和樂器的選擇,再到家長如何陪練以及如何走上專業(yè),書中都進行了詳盡的說明,能夠為不同階段的家長和孩子提供學習思路。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本書中,很多教育家都肯定了父母對于琴童的重要作用。

芝加哥大學和西北大學著名教授本杰明·布魯姆曾經(jīng)對21位頂級音樂家和99位在其它領(lǐng)域取得世界級成就的人進行過一項研究,認為“沒有人在只有天賦的基礎(chǔ)上僅憑自身的學習就達到極限,家庭和學校在他們通往完美之路的每一步中都扮演了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

而在《樂童家長必備指南》中,被各受訪者提到最多的幾個父母的關(guān)鍵作用就是:明確目標、激發(fā)興趣、適度陪伴和避免完美主義。

為什么要讓孩子學琴?

肉卷學琴的前半年里,我一直都處于迷茫狀態(tài)。

家里擺著鋼琴,我也有一點音樂基礎(chǔ),按理說肉卷學琴應該是水到渠成。但想歸想說歸說,真的把肉卷推上學琴之路,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意味著家長和孩子需要投入足夠多的時間和精力,意味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不停歇,我既對自己沒信心,也對肉卷沒信心。

最終決定學琴的契機,是肉卷中班下學期的時候,幼兒園開了樂器課,肉卷又偏偏被音樂老師選中了。半推半就地學了一個月,問題就出現(xiàn)了。

肉卷那時還處于玩樂的狀態(tài),每天沒有任何to-do list。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該不該每天把她按在琴凳上練習,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喜歡這個黑不溜秋的大家伙,甚至都不知道老師所謂的“樂感好”到底是客套還是確有其事。

我既擔心她跟不上同齡孩子的進度,也怕過分施壓會讓她產(chǎn)生抵觸。

這種游移的態(tài)度時常讓我不知所措,一直持續(xù)了長達半年之久。

究其原因,是我和老公的教育理念發(fā)生了偏差。

老公認為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是需要有一件必須做的事情來磨練意志的,鋼琴恰好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而我則想把音樂作為一件美好的禮物送給肉卷,我希望她能從音樂中發(fā)現(xiàn)樂趣,而不是把她的童年塞滿枯燥乏味的基本功。

由于我一直沒能找到內(nèi)心的支點,也就無法狠下心來每天督促肉卷堅持練琴。開始的幾堂課,肉卷還能憑借小聰明蒙混過關(guān),隨著課程的逐漸深入,便越發(fā)跟不上節(jié)奏了。

經(jīng)過查閱大量資料和老師的充分溝通,我和老公終于明確了肉卷的學琴目標:培養(yǎng)一門愛好,提升音樂素養(yǎng),爭取考過業(yè)余十級。

而在這個框架下,我們也很容易地找到了接下來的折衷方案——每天練習,但練習的前提是保持興趣。

于是,心情好的時候就多練,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少練,何時強硬,何時妥協(xié),也就很好把握分寸了。

郎朗能夠從幼年就一路毫無懈怠地走下去,就是因為郎國任從妻子懷孕時就已經(jīng)決定將兒子培養(yǎng)成世界級的鋼琴家。

所以從郎朗出生起,郎國任就著力培養(yǎng)兒子的音樂志向,并把全部心思投入到自己的偉大“事業(yè)”上來。

郎朗在中央音樂學院學習的那段時間,郎國任不僅旁聽兒子的課,也想辦法去聽其他教授和外國大師的課,憑著自己的音樂基礎(chǔ),他將一切有用的方法和觀點都傳授給郎朗。

在郎國任的生命中,一切行為全部指向郎朗,從親子關(guān)系上看,這是扭曲的,但從他的教育目標出發(fā),這同樣也是極其有效的。

如何讓孩子愛上彈琴?

因為《貓和老鼠》,郎朗愛上了鋼琴

在《樂童家長必備指南》中,職業(yè)低音提琴演奏家拉南·邁耶的母親提到:“孩子們不想練習絕對跟太陽每天早晨都要升起一樣正常,甚至一些專業(yè)的管弦樂隊成員也是如此。”

在激情沒被點燃之前,小樂童們很難有意識地主動練習,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對鋼琴失去了興趣,而是人類的天性使然。而對于初學者最有效的激勵方法,就是獎勵。

有一種育兒理念認為,家長不應該用小紅花、小印章這樣的獎勵方式來控制孩子的行為,促使孩子主動自發(fā)練琴的應該是他們的本心,而不是媽媽手里的公主貼紙。

這種觀點認為,外部獎勵容易使孩子忽略內(nèi)在動力,從長遠看是不利于兒童成長的。

但是,現(xiàn)實總是和理想背道而馳??死蛱m音樂學院的桑德拉·夏皮羅就表示:“這種想法太過理想主義。每個人都喜歡在工作結(jié)束時能有獎勵。對于成年人而言,你的獎勵就是你的工資。”

如此看來,要求孩子像大人一樣具有頑強的毅力和明確的目標顯然是過于完美主義了。

事實可能是,在學習初期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都需要變換著花樣來幫助幼小的孩子找尋到音樂中的樂趣,這種樂趣或許來自他們對音樂天生的領(lǐng)悟力,或許來自獎勵印章或毛絨玩具。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這樣的“被動學習”可以支撐孩子們渡過最初的難關(guān),直到他們儲備了足夠的內(nèi)在動力可以獨自前行。

除了獎勵之外,設(shè)計各種游戲也是活躍學習氣氛的最佳手段。在《樂童家長必備指南》中,很多家長和老師都分享了很多有趣的方法。

對于較小的兒童來說,父母可以把家里的毛絨玩具擺在鋼琴周圍當聽眾,并進行角色扮演,要求孩子演奏需要練習的曲目。

對于大一些的孩子來說,可以用抓鬮游戲緩解孩子的練習壓力,父母可以把每周需要練習的內(nèi)容放進彩蛋或紙盒中,讓孩子每天抽取其中的一部分進行練習。

而對于二胎家庭,則可以進行更有意思的尋寶游戲。由一個孩子將寫有練習曲目的卡片藏在屋子里,另外一個孩子找到一張便要演奏一首上面的曲目。

除此之外,家里有兩個樂童的最大好處是可以進行四手聯(lián)彈或組建家庭樂隊。

鋼琴是一種“孤獨”的樂器,無論是在學習還是演奏過程中,都很難體驗到合奏的樂趣。通常情況下,只有經(jīng)過數(shù)年練習的鋼琴家才有機會在管弦樂團中擁有一席之地,因此,為孩子創(chuàng)造一些合奏的環(huán)境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是獨生子女,這一部分也完全可以由父母或其它會玩樂器的家庭成員代替。

眾所周知,郎國任就曾是沈陽空軍文工團的一名二胡演奏員,盡管在基本功的練習上,他對郎朗采用了十分嚴格的軍事化管理,但在練習曲調(diào)的時候,郎國任也經(jīng)常會用拉二胡、唱歌甚至跳舞的方式給郎朗創(chuàng)造另一種輕松的、啟發(fā)式的氛圍。

郎朗與父親郎國任合奏《賽馬》

孩子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郎國任在一次采訪中說,他首先是家長,第二是陪練,第三是教練,除此之外還是老師。

郎朗到國外參加比賽時,家里連電視機和錄像機都沒有,郎國任就天天聽半導體、看音樂詞典。正是在他的幫助和引領(lǐng)下,郎朗才總是能在短時間內(nèi)取得超群的進步。

在媒體訪談中,郎國任曾被問道自己在郎朗的成才道路上的影響,他這樣答道:“郎朗受我影響的比重,兒時占70%,10歲左右占50%,13歲占30%,現(xiàn)在只占0.1%。”

在不同時期,父母在孩子生活中的比重不盡相同,過度的參與和疏離都是不妥當?shù)?。郎國任對于自己清楚的定位,無疑是郎朗最終能走向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樂童家長必備指南》中提到過這樣一個案例,薩拉·奧德納是一位撫有6個孩子的樂童母親,由于需要照顧其他五個孩子,在她的大兒子練琴時,她僅僅是在另一個房間不斷地大喊“再來一次”。

然而她忽略了,在孩子學琴初期,往往是需要他人的幫助和指導的。情感上的缺失使她的大兒子逐漸感到氣餒并開始排斥鋼琴,這種情況直到她更多地參與到音樂中來才得以改變。

與此相反的是,單簧管手理查德·斯托茨曼在最初學習時,他的祖母總會在一旁安靜地陪伴他。

聽眾會給人以存在感,正如他自己所說:“當你的練習無人聆聽的時候,你自己甚至都不會留心去聽。你會不假思索地繼續(xù)下去,同時也無法完成任何目標。

令人遺憾的是,大部分家長都無法做到在陪伴時一言不發(fā),你會不斷聽到錯音甚至是敷衍的練習,而這也正是考驗琴童父母忍耐力的緊要關(guān)頭。

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他們越來越需要心理上的斷奶。這時,陪與不陪,說與不說,都可能成為壓折親子關(guān)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實,陪伴練琴和陪寫作業(yè)異曲同工,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只要當一個坐在孩子身邊的聾啞人就好。

父母最易犯的問題通常在于過分的完美主義,今天學了指尖站立,就不允許再有折指的情況發(fā)生,明天學了掌關(guān)節(jié)支撐,如果孩子依然塌手腕就是不認真的表現(xiàn)。

事實卻往往是,每個技巧的熟練掌握都是長期練習的結(jié)果,正所謂“一口吃不成胖子”,給孩子充足的時間消化吸收往往是通往優(yōu)秀的必經(jīng)之路。

用舊金山音樂學院約翰·麥卡錫的話說:“完美主義對音樂來說是絕對需要防范的職業(yè)危害。”如果父母或琴童過于關(guān)注練習中的錯誤,勢必會喪失一部分音樂的樂趣。

在《樂童家長必備指南》中,身為鋼琴老師的桑德拉·夏皮羅提到過自己一次特殊的比賽經(jīng)歷。盡管她在一場國際鋼琴二重奏比賽中忘記了譜子,但由于她們整體的音樂性和對音樂的把握遠超其他選手,因此依舊贏得了比賽。

鋼琴大師魯賓斯坦曾在他的回憶錄上寫過這樣一個趣聞,有一次他去觀看霍洛維茨的音樂會,演奏結(jié)束后,霍洛維茨有些遺憾地對他說:這一場我彈錯了兩個音。而魯賓斯坦當時的想法卻是想用所有的財富來換一場音樂會的兩個錯音。

事實是,沒有一位大師能保證自己從不犯錯,甚至很多時候,對錯誤的應變處理也能反映出鋼琴家的音樂素養(yǎng)。

曾經(jīng)有一位著名的鋼琴家在獨奏表演上忘記了樂譜,但他立刻用一段即興演奏彌補了記憶的空白,甚至一些對樂曲不熟悉的聽眾根本沒能發(fā)覺這次失誤,這不是一次完美的演奏,卻是一場大師級的表演。

音樂首先是一門藝術(shù),其次才是技術(shù)。比完美更重要的,是演奏者與聽眾的交流與互動,這也是現(xiàn)場表演的魅力所在。

《開學第一課》上,53指機器人VS.郎朗

所以,既然我們希望孩子在音樂中找到樂趣,又何必苛責過程當中的不完美呢?

對待音樂的態(tài)度,其實就是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每一次疲憊時的堅持和克服困難后的喜悅,都譜寫了我們精彩的人生。

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都有屬于他們自己的成長之路。成功可以被無數(shù)次借鑒,卻永遠無法復制。

所以作為琴童父母,我們無須焦慮,無須擔憂,只需要安靜地在孩子身旁耐心守候。終有一天,孩子的心頭會綻放出炫美的生命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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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前
時間花在哪里,花就開在哪里。不管學習還是樂器,想要回報都需要付出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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