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呸

馬小煩最討厭的事情有三件：一件是洗澡要洗頭，一件是吃飯要吃青菜，還有一件是睡覺前要刷牙漱口。

尤其是第三件事，實在是太麻煩了。每次都要大大地張開嘴巴，讓毛茸茸的刷子在牙齒上反復(fù)摩擦，感覺又酸又奇怪，再說牙膏沫也不好吃。刷完以后，還要含一大口水漱口。

馬小煩覺得漱口真是太難學(xué)了，他每次一把水喝進(jìn)去，就直接咽到肚子里去了。媽媽說要在嘴里用力來回漱，然后飛快鼓起腮幫子，像只大青蛙。馬小煩學(xué)了幾次，始終學(xué)不會，水明明含在嘴里，該怎么使勁兒呀？

爸爸把漱口杯拿過來，說煩煩你不用著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你知道嗎？每個人的嘴里，都有一個小小的王國。每一顆牙齒，都是一座城堡，里面住著騎士、公主……

“爸爸，王國是什么？騎士又是干什么的？”

“呃，換一個。其實每個人的嘴里，都有一個小小的口腔小區(qū)。每一顆牙齒都是一棟建筑，有前排的板牙樓，有兩側(cè)的尖牙塔樓，還有后面的臼齒獨棟別墅，它們的住宅面積都不一樣，檔次也不同。每天，板牙樓和尖牙塔樓的居民都要把送進(jìn)嘴的食物切碎，可是他們沒機(jī)會品嘗，這些精華統(tǒng)統(tǒng)都要送到臼齒別墅，只有住在那里的人才有資格去磨碎。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不公平。”

“爸爸你怎么哭了？”

“沒事，沒事，咱們繼續(xù)講。口腔小區(qū)的階級，已經(jīng)完全固化了，每一顆牙齒的居民，都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墒?，總有一些不安分的渣渣，趁著撕扯、磨碎食物的時候，躲在樓和樓之間的空隙里，死活不出來。階級什么的，它們才不管呢，不管是獨棟別墅還是板樓，它們總喜歡厚著臉皮賴在附近不走。時間一長，它們真的以為自己屬于這里，肆無忌憚地填滿大樓之間的空隙，發(fā)酵，腐敗，還滋養(yǎng)出特別可怕的蛀蟲?！?/p>

“爸爸，這個不好聽，我要換一個。”

“那些蛀蟲可不甘心一直在牙縫之間呆著，它們拼命往樓里鉆，鉆啊鉆啊，就鉆出一個大洞，和里面的居民擠在一起。時間一長，大樓的牙齦地基搖搖欲墜，居民們都嚇跑了，然后切割食物的工作也沒法完成了。大樓一棟接一棟地倒塌，無論是住塔樓的還是住別墅的，誰都無法獨善其身?？谇恍^(qū)就這樣毀滅了，這一切都是誰的錯呢？”

“媽媽，爸爸的臉變得好可怕?！?/p>

“煩煩，大樓倒了是誰的錯呢？”

“是……渣渣蛀蟲？”

“對！所以口腔小區(qū)的居民們請來了一位魔法師，魔法師告訴他們，只要學(xué)會一句咒語，就可以把小區(qū)清掃干凈啦。這句咒語是這樣念的，先含住一口水，然后說：“咕嚕咕嚕呸！”

“咕嚕咕嚕呸？”

“對，你先含住一口水，然后咕嚕咕嚕兩聲，再呸出來，沒錯，就是這樣。學(xué)會漱口了嗎？”

“好像知道了……”

“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念動咒語：咕嚕咕嚕呸！這樣一來，會有大水涌入口腔小區(qū)，把污穢全都沖走，街道又變得整潔明亮，路上干干凈凈，居民們走起來心情愉快。好了，去睡覺吧！”

“今天的故事太可怕了，我以后不要聽了。”
 

文：馬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