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伴魚

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會告別，但不知道提前了這么多，用這種方式告別。我知道大勢已去，但總禁不住唏噓。這幾日，有些失眠，不僅因為損失了金錢，更因為情感的不舍，更因為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的艱辛和喜悅，于是在結(jié)束之際，記錄下來這段路程。

在孩子上小學之前，我對漫天蓋地的英語啟蒙持懷疑態(tài)度，特別在某日試聽了一節(jié)某機構(gòu)（白金漢英語？反正現(xiàn)在是倒閉了）的外教課后，更覺得嗤之以鼻。一群孩子跟著外教唱唱跳跳，一次課200+卻只是學了不到5個單詞，我感覺性價比太低而且意義不大。幼兒園階段，我只是用多納學英語讓她學了幾個水果、顏色的單詞，認為還是跟著課內(nèi)學習走為重。

沒想到一上一年級，便給了我當頭一棒。課文不過是Hello，What is your name之類，她卻一頭霧水，教了一個晚上念不清楚；作業(yè)都是選擇題，可她幾乎是盲選，錯三分之一。我開始慌了，在每天完成語文數(shù)學任務已經(jīng)有些吃力的情況下，還得抓她的英語——我發(fā)現(xiàn)她看視頻似乎比聽錄音有興趣，就每天反復看課文視頻，第一學期好歹是這么混過去了。痛定思痛，我開始在網(wǎng)上查詢雞娃方案，2019.12月開始RAZ，念ABC Reading，買了點讀筆和書，前后花了七八百。不過她興趣一般，每次都很勉強，我們?nèi)齑螋~兩天曬網(wǎng)，在四、五個月中磕磕碰碰完成了RAZ的AA和A，但也為后面的學習做了積累。

大概在19.4，我看到同學在朋友圈發(fā)布他兒子和外教對話的視頻。他兒子比我女兒小，可是面對鏡頭對話自如，我心生羨慕，急忙詢問，聯(lián)系客服試聽，也因此進了伴魚的坑。其實試聽的老師水平一般，幾次后我就沒有約她了，但是第一次和外國人對話（旁聽），我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緊張萬分。那時候一節(jié)課75元，和當紅的VIPKID、噠噠等比，性價比高了許多，四月底我掏錢了。

與此同時，RAZ對于她來說太枯燥了，無論如何進行不下去了，但是閱讀不能停，伴魚外教課贈送了伴魚繪本VIP年卡，比起RAZ的嚴謹，伴魚繪本數(shù)量多而雜，畫風多樣，但這意味著內(nèi)容更加豐富，選擇更多。我和孩子每天挑選喜歡繪本閱讀，2019年5月21日開始每天打卡。6月伴魚推出了一年打卡免學費終身VIP的活動，我購買了……堅持了一年，到20年6月成功退款了。在這期間，我們一起挑著讀了著名的Benchmark、學樂分級、劍橋分級、牛津樹分級、大貓分級系列，完整讀了大紅狗、蒼蠅小子、神奇校車等系列（其實伴魚也沒有拿全版權(quán)，不過app有的我們都讀了）。我不是按系統(tǒng)推薦的順序來讀，而是挑著來，看到喜歡的畫風或故事就讀，不喜歡的就跳過。對于喜歡的系列，她特別樂意，有時候級別超出了原來的水平，也硬啃，最后到2020年7月26日她最后一次錄繪本，已經(jīng)普遍讀到伴魚繪本的N級，幾本錄到P級了。她的英語閱讀從0基礎到藍思指數(shù)450-500L（按app的介紹，對應美國小學2-3年級文字閱讀單詞量，2000-3000個？當然現(xiàn)在回頭看，這個分級不太準確），從一開始我在旁一起帶讀到后面大部分她自己讀，歷時2年，伴魚繪本功不可沒?；蛟S對于許多進步神速的牛蛙的媽媽來說這實在不值一提，但是讀書時極其厭惡英語，大二考完四級就和英語絕對割席的我和錯過幼兒啟蒙期毫無基礎的她竟然能堅持下來，不禁有些感慨。繪本打卡系統(tǒng)會打分，分數(shù)低的時候，我也會替她讀幾句拿高分，遇到進階難一點的時候，她不樂意，我就和她一人輪流一人讀一面。或許我沒有原則也不嚴格，但是我認為只要堅持就有意義，事實證明，有時候放放水，以換取更長久的發(fā)展，也并非不好呀。效果是很明顯的：到了二年級，課內(nèi)的英語我?guī)缀醪恍枰o她復習課文了，她也能輕松97+；三下期末100分，雖然我覺得試卷很簡單，班級5人100，幾乎都是選擇題，但是班級均分75+，恐怕有的娃已經(jīng)變成看天書的狀態(tài)了，假使我當初讓她順其自然，如今或許也難保不會如此吧？

外教課，從2019年4月底也開始了?？头扑]了2位外教老師，一位澳洲老奶奶，口音有些奇怪，一位美國美女，面無表情上課念PPT為準。沒和歪果仁近距離接觸過的我一開始覺得能和活人對話就不錯，但是一個月后我自己開始嘗試去約其他的老師。這里也特別感謝我熱愛英語活到老學到老的老朋友H，每次我都發(fā)小視頻騷擾她，她都耐心幫忙分析：約過在中國教書的混血兒，號稱26看起來像46的護士老師（我和H研究了，覺得這個老師的資料似乎不可信），口音奇特的記不清相貌的（不過美國人還真是普遍肉感啊哈哈）……在試過七八個老師后，在5月中旬，終于見到女兒的真命天女，一位田納西的數(shù)學老師。此后，我們就綁定了這位老師，一周2節(jié)課，只有這位老師請假的空檔偶爾換其他老師頂過幾次。曾經(jīng)看到某些機構(gòu)沒辦法設置固定老師，就說不同老師可以幫助孩子適應各種口音，各種語速，這簡直就是鬼扯蛋——同一個老師上課，孩子會產(chǎn)生親近感和熟悉感，更有利于學習，遇到好老師家長可以預約，不會每次都拆盲盒啊。（這位好老師也是我后面又在伴魚續(xù)費的原因，唉）一開始一周2節(jié)課，到了三年級下，作業(yè)越來越多，一周只能上一節(jié)課，2年間也跟著這位老師上了80小時的課了。從一開始需要我陪在旁邊提示，到后面對話自如；她每次課前都準備好查單詞，新得到的玩意兒，和老師分享，告訴老師自己養(yǎng)了倉鼠，倉鼠死了、比賽得了獎狀，去博物館買了紀念幣等等，到后面甚至會和老師聊天聊得十分鐘才在我催促下開始課程。其中我續(xù)費了一次，按我的預期，一周一節(jié)大概可以上到五六年級，然后過渡到初中的學習……有一次，我和她聊起以后初中就要和外教老師拜拜，她馬上說不要啊！雖然我勸導她以后作業(yè)很多沒空，她一會兒也忘了這個事了，但其實我自己心中，也是存著不舍呀。

沒料到，8月雙減猶如霹靂，打破了我們的預定計劃。不許境外外教授課的政策出來后，各大公司都發(fā)通知安撫客戶，說老客戶可以繼續(xù)上外教課到結(jié)束，雖然我已經(jīng)有不祥的預感，但依然舍不得外教老師……8月13日，老師說她婆婆生病，或許會請假一段時間。8月16日，她和這位老師又見面了，她拿出她的新盲盒玩具展示給老師，并告訴老師第二天她要和爸爸媽媽去最愛的Hot Spring，住酒店……從那以后，那位老師的課就再也約不上了。

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不少退費投訴的舉報。機構(gòu)只能退余額的50%，我猶豫著。這期間我們約了其他外教老師，惴惴不安地上著，陸陸續(xù)續(xù)傳來各個機構(gòu)炸雷的消息。到了十月，客戶群里突然爆出消息，伴魚20號所有外教課停止，25號后全部轉(zhuǎn)為中教，并且不再辦理退費。說真的，我倒也能接受中教課，但是接下來的130節(jié)課，短期上不完，不知道什么時候機構(gòu)撐不住全部完蛋，每天牽掛著實在難受，還不如及時止損。

下決心退款的前一天晚上，我輾轉(zhuǎn)難眠，又想起外教老師，有時候過節(jié)她會發(fā)節(jié)日快樂，但是我常常羞于回復。我下決心向她道別，讓這件事畫上句號。于是我起來寫了一封信：

【尊敬的A老師: 

 您好！我是蕓的母親。之前您因為家人的事情而忙碌，所以2個月沒有和您見面了，在這里希望您和您的家人都可以健康平安。

今天給您寫這封信，也許有些唐突，但最終還是決定正式向您道別。我出生于80年代，我讀書的時候，很艱難地學習英語，背單詞，做題，最后我高考英語取得了還不錯的成績，但是這個過程太痛苦了，以至于一上大學我就馬上扔掉了所有的英語書。

我擔心我的孩子也是如此，所以在19年讓她嘗試伴魚少兒英語。我們一開始嘗試了7、8位老師的課，最后幸運地遇到了！于是2019-2021年，您一直是她唯一的一位外國英語老師。您是我們遇到的最好的英語老師，親切、耐心、善于引導，因為您，孩子每周都期待上課，期待用英語分享生活中的喜悅:她養(yǎng)了小倉鼠，討論她的新玩具，鋼琴獲獎情況……我是一個羞于開口表達的人，而幸運的是孩子在您引導下取得進步，她大膽活潑，敢于表達自我，這和您的教導是分不開的，在這里再次感激您！

 因為某種原因，在線所有外國教師的課馬上要結(jié)束了。各個機構(gòu)開始給家長們辦理部分退費，伴魚這個平臺，不知道何時就會消失。我們只能接受現(xiàn)實，接受時代變化帶來的遺憾。在離開之前，作為蕓的母親，我希望向您正式道別。感謝您這2年來的陪伴與教導，感謝您讓孩子產(chǎn)生學習英語的興趣，讓她將來可以輕松地應對各種學習和挑戰(zhàn)。她一定會永遠記得這段美好的回憶，我也是。

 最后再次感謝您。祝您和您的家人身體健康，幸福美滿?！?/p>

當我寫完后從平臺一對一私聊私發(fā)給老師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沒辦法接收消息了。她已經(jīng)徹底離開了嗎？我本來也沒指望她回復，但是她卻連接收都不可以，我不禁有些失落之余。突然，我想到9.26的時候，女兒發(fā)布了單元作業(yè)視頻，她點贊了?。课矣谑桥艿剿慕處熤黜?，進行課程評價那一欄，將那封信的最后一段（評價不能太長）復制發(fā)送。大概是十幾分鐘后，也就是10.2的2：35，她竟然回復了（英文打起來太吃力，我打中文比較快）：

【平臺取消了所有課程，封鎖了我的消息。我沒有機會和我可愛的學生們說再見。我的心很痛，因為我沒有得到一個適當?shù)母鎰e。蕓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非常聰明，我很想聽她講她的日子，請保持聯(lián)系，也許她可以成為一個“pin pal”。我會盡量把我的地址圖發(fā)給她，祝她一切順利。我知道她會成就一番事業(yè)】

那天夜里，臺風過境，瘋狂地拍打著窗戶，發(fā)出砰砰聲響，女兒躺在我身邊熟睡著。我百感交集，唏噓難眠。孩子還小，她有些許的不舍，但是世上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等她去探索，只是一會她就會忘了這段經(jīng)歷，這次告別，對于她來說和普通老師告別沒什么區(qū)別。但是對于作為旁觀者的我，這段時間的陪學，卻讓我第一次能和歪果仁面對面，不是磁帶里的聲音，不是高中時一周一節(jié)課上說不上幾句的外教，不是路上偶爾看到的外國人，不是大屏幕里的好萊塢巨星。她是專門一對一實實在在和我女兒對話了80小時的活生生的人，2年來每周見面分享生活喜悅和不開心的親切的大朋友。更讓我心酸是，我知道這種近距離接觸國際社會的平價的我還能承受的學習方式已經(jīng)成為歷史了，恐怕未來很多一段時間不會有這種機會了。這班車隨著雙減的落地，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

10.3我申請了退款，當然50%的退款何時到賬也是遙遙無期。如果順利的話，我從19年4月底到今天，總共花費21380元，上了201節(jié)課，均價106+元（原本順利上完的話，原價是每節(jié)80元）。雖然最后是這樣一個不那么美好的結(jié)局，我依然心存感激。這兩年半的在伴魚app加持下的英語學習之路，有付出的汗水，有進步的喜悅，也有初窺英文世界的拓展。在app被封閉之前，我錄下了幾次孩子上課的片段，看到一年級的需要我配著的，只會重復老師的單詞，說Yes或 NO的小豆丁到如今語法亂七八糟但是和老師侃侃而談的小姑娘，百感交集。陪著孩子學習，我也拾起當年厭惡的英語，卻意外因此可以看懂日常生活中出現(xiàn)的一些簡單的英文，似乎沒什么大作用，但是偶爾也有些豁然開朗之感。我的教育觀念也改變了：我以往覺得英語主要靠勤奮刻苦，曾見過一個農(nóng)村來的女生，初一入學英語26個字母都不認得，然而中考145，超過許多小學開始去培訓班的娃兒；一高中同學，在澳洲讀的小學，高二回國，在我們還懷著對ABC的敬仰之時，她英語單元考竟然才考了110+左右！這使我覺得應試教育的體系下，有基礎不如刻苦背誦和反復刷題。但是如今我覺得，如果可以用一種不那么枯燥的方式去積累，像語文一樣，在閱讀中提升和發(fā)展，讓以后的學習更輕松一些，讓視野更開闊一些，倒也不必只看成績。 
心里空蕩蕩的，敲下這些文字，給這段經(jīng)歷畫上一個句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