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的廚房總飄著淡淡的米香。我縮在被窩里數(shù)著電飯煲的滴答聲,外婆總是這樣,在我熬夜趕完作業(yè)的清晨,準時端來一碗白粥。
瓷碗邊緣還帶著余溫,稠得能穩(wěn)穩(wěn)托住一雙竹筷。我曾抱怨過這粥太過寡淡,不及便利店的海鮮粥鮮美。外婆沒說話,只是第二天的粥里多了幾粒枸杞,像撒了把碎星星。直到某個雨天,我撞見她蹲在菜市場角落,對著一小堆沾著泥的山藥挑挑揀揀,褲腳洇著深色的水跡。賣菜的阿姨說,老人家每天天不亮就來,就為了搶最新鮮的山藥,說孫子熬夜傷胃,得用山藥粥養(yǎng)著。
去年冬天我生了場病,夜里總咳嗽。外婆把我的書桌搬到她房間隔壁,說這樣能聽著我咳嗽的動靜。某個半夢半醒的時刻,我聽見她趿著棉拖鞋來回走動,窸窸窣窣地找藥,倒溫水時特意把杯子在手里焐了好一會兒。藥片遞過來時,杯壁的溫度恰好不燙嘴,連膠囊外殼都被她用手心捂得沒了涼意。
最難忘是中考前夜。臺燈下的習題冊堆得像座小山,我煩躁地把筆摔在桌上。外婆端來的銀耳羹冒著細白的熱氣,她沒勸我別熬夜,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剝橘子。橘瓣被她撕去薄如蟬翼的筋絡,碼在白瓷盤里像彎月。"剝掉筋絡就不澀了,"她輕聲說,"做題也一樣,慢慢來總能理順。"那天晚上,她剝了整整一盤橘子,橘香混著銀耳羹的甜,漫過我焦慮的心尖。
如今在外地上學,行李箱里總躺著外婆縫的棉布墊。針腳歪歪扭扭,卻在長途火車上托著我的腰。視頻時她總問食堂的菜夠不夠熱,說宿舍的被子太薄,要不給我寄床新棉絮。我說不用,她就念叨著要把棉絮曬得蓬松些,說太陽的味道能安神。
原來體貼從不是轟轟烈烈的舉動。是山藥粥里悄悄多加的枸杞,是焐熱的藥片,是撕去筋絡的橘子,是帶著陽光味道的棉絮。這些藏在時光褶皺里的溫柔,像外婆熬粥時用的慢火,不聲不響,卻把日子燉得綿長而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