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由《芙蓉鎮(zhèn)》到我的童年-1

但凡讀書，最愛那種一氣呵成，不一口氣讀完便難以罷手的書。 

昨日讀《芙蓉鎮(zhèn)》便是如此，大快朵頤，讀完甚感酣暢淋漓。芙蓉鎮(zhèn)上的故事發(fā)生在1963?1979年間，作為幸福的80后，我無緣感受這個時代，但我卻對這個時代有著執(zhí)著的好奇。人或許都是這樣，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想去探究個明白。 

我生于1980年，我小的時候，住在一棟非常普通的居民樓里，六層高，沿街?？拷值囊幻嬉粯鞘卿伱妫?jīng)營些照相館，雜貨鋪，裁縫店之類的營生。穿過樓與樓之間的間隙，后面的小巷是居民樓的入口，二樓至六樓，每層兩戶人家，二樓到三樓需轉(zhuǎn)過兩層階梯，中間是生鐵鑄的樓梯扶手，扶手面兒是木制的，被桐油刷得锃亮，被孩子的手摩的光滑無比。每半層都是樓梯轉(zhuǎn)角，這轉(zhuǎn)角的地方是一塊小小的陽臺，朝南，一米高的欄桿，向外望去，滿眼都是高大的樟樹的枝葉，在這繁茂的枝葉庇護下的，都是些沒有拆遷的舊房，一層或兩層高，或許有些富庶些的大戶，已經(jīng)蓋了三層樓房了，卻仍舊不及咱們家這沿街的大樓氣派。說起來，這大樓的年齡恰巧于我相同，1980年落成。 

爺爺去世后我一直住在這樓里，說這樓普通，我卻一直不覺得。 
或許是從小家教嚴厲，我從不帶同學(xué)來家里作客，一是父母覺得影響學(xué)業(yè)，二是。。。。（這原因我似乎從小就避諱，羞于啟齒） 
一直到有位同學(xué)覺得我家甚是神秘，偷偷摸摸尾隨我到家，才發(fā)現(xiàn)了這＂天大＂的秘密。第二天，他煞有介事的對晨讀前就到校的同學(xué)們說，＂你們知道嗎，我跟菜菜到她家樓下，看準了她進了這幢樓，跟上去就問門打開的人家，哪家是姓蔡的，結(jié)果那人告訴我，這幢樓住的人都姓蔡，哈哈哈，菜菜住在蔡家樓哈哈哈哈。。。＂ 
一時間我成了同學(xué)們的笑料。 

不過他并未杜撰，我家的確?。⒉碳覙牵?，要說起這件事，還得從太公太太說起。太公經(jīng)營米鋪，鄉(xiāng)下有地，有親戚打理請長工；城里有鋪面，每每多掙了幾個錢，就到鄉(xiāng)下多買幾分田地。長久下來也算積攢了幾分家業(yè)。太太生了7兒6女，這幾個都順順利利健健康康活了下來，也有災(zāi)年生的，夭折沒活下來。一大家子住在個院子里，三進房子，女兒大些的出嫁到偏遠地方，只留幾個小的在家做活，兒子們大都成了家，也住在這大院里。太太能干，一大家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光景好時院子一角總養(yǎng)上一頭豬，夏天大伙院里納涼，太太就給豬打蒲扇。 

可惜解放的時候這樣的人家算得上是地主成分的，于是被抄家，征地。好在國家不能讓人沒地方住，于是這一家人按人頭分了房，女兒因都嫁了，自然分不得，太太活了80歲，沒了，留下七個爺爺，十戶房子分得了七戶都住在這沿街的樓里。 
那一段往事，問不得。我所能得知的，僅此而已。 

我爺爺最大，是家中長子，寫的一手好字，書畫，刻章，讀書，一身好學(xué)問，是讀私塾出身，考取了廣州大學(xué)的，但終究還是沒去，留在家中學(xué)了會計。 

我四五歲時，爺爺總喊我陪他住住。他會沖上一搪瓷杯的麥乳精，放在火上燒開，攪個雞蛋進去給我做早點；會撕下報紙一角卷個筒，盛著滿滿的油炸花生米，撒上鹽讓我拿著吃；我不愛吃蛋，就用鴨蛋變個戲法做成變蛋給我吃。 
說起這個變蛋，我總是口水直流，它做起來頗費工夫：取鴨蛋小的那一頭，用筷子仔細的戳個洞，讓里面的蛋液通過這個洞全流出來。鴨蛋液打散，放入切的細細的蔥花，香菇，淋上麻油醬油，再通過蛋殼的小孔又灌了回去。光聞著這還沒蒸熟的蛋液便沁人心脾，更別說熟了剝開吃。通常這一個鴨蛋加上料能做成兩個變蛋，爺爺再敲開一只鴨蛋，只取蛋殼用，灌入調(diào)好的蛋液后，撕下一角沒用的廢紙，沾上水，把蛋上的孔封好，上蒸屜。 
接下來的十分鐘，分分秒秒我都不會離開，眼睛牢牢的盯著蒸籠，看著裊裊蒸汽在廚房里升騰，享受每一縷鉆進鼻腔的香氣，閉上眼睛，仿佛那香氣能穿過我的肺，鉆入我的胃，而我不得不頻頻咽下口水，還有那沸騰的水發(fā)出的汩汩的聲響在我耳里是有節(jié)奏的，它們美妙的彈跳著。所有的這些感官體驗，都是＂變蛋＂不可或缺的步驟?直到爺爺?shù)膽蚍ㄗ罱K變出來。 
＂熟啦，可以吃咯＂爺爺關(guān)上火，淋濕雙手，直接拿了個大的，左右手接替拋接著，一邊呼呼的用嘴吹著氣，把第一個變蛋放在我面前的八仙桌上。自己又接著淋濕雙手再去拿上另一個。我們爺孫倆，挨坐在八仙桌邊，爺爺看我怕燙不敢剝，便先幫我剝。剝出來的變蛋，有點象皮蛋，卻又比皮蛋好看，里面綠的黃的咖啡色的，爺爺吃的還放點紅辣椒，于是紅的黃的綠的棕的煞是好看。＂趁熱吃＂呼哧呼哧的，我們香噴噴的吃得一點不剩。＂明天我們還做變蛋吧＂我通常會說，＂好?。敔斦f。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