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感想源于學習群中針對“孩子不喜歡寫字”的討論所引發(fā)的思考。
有學友表示孩子不喜歡寫字,孫老師的點評是:
我理解孩子不喜歡寫字的原因,因為寫字對手部精細動作要求高,需要大腦分配資源控制手部的動作,對于認知資源本來就很有限的孩子來說,既要思考,又要寫字,寫字拖慢了思考的節(jié)奏,手部的能力比較弱,覺得控制起來費勁、很累,確實非常挑戰(zhàn)。不僅如此,可能還要承擔被要求寫工整、寫好看的壓力,就更增加了反感的情緒。
回顧自己上小學時,也非常不喜歡寫字,總是敷衍應付、字跡潦草,直到上初中二年級時,才突然主動有意愿把字寫好看一些,才慢慢地愿意寫字、喜歡寫字。
道理是明白的,按說就不會在意孩子不喜歡寫字的情況,但其實自己多少還是有一些在意的,雖然沒有強行要求他練字,但那分隱秘的在意,也是真實的。這是自己在學習群的留言:
寫完這段內容過了一會兒,再重讀和思考,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語言表述中的細節(jié),就是這段內容的開頭:“王天逸的問題……”
“問題”二字,讓我突然深受觸動:
孩子不喜歡寫字,是一個現(xiàn)象。
是現(xiàn)象就一定有原因,究其根本原因,目前這樣的現(xiàn)象其實是完全正常的、合理的。但因為自己始終抱有一些期待(這種期待自己之前甚至都沒有充分意識到),于是在說到這個現(xiàn)象(客觀狀態(tài))時,自己使用的詞匯是“問題”(主觀評判)。正是因為寫了下來,然后再回顧思考,這兩個字如同鏡子,讓我看到了自己的問題:對孩子還是抱有一些要求,沒有全然接受,于是自認為這是問題。
孩子出現(xiàn)的行為或是現(xiàn)象,本來并不是問題,是父母覺得是一個問題,才變成了問題。有問題的不是孩子,而是認為孩子有問題的父母。
這個細節(jié)讓我一下子聯(lián)想起過往的經(jīng)歷。
很多年前,我的腿部做過大手術,雙腿不等長,在好幾年后一次常規(guī)體檢時,醫(yī)生隨口說了一句:“哦,你有一點脊柱側彎?!痹捳Z輕描淡寫,就是在告知一個事實、一個現(xiàn)象,或者說,一個癥狀(雖然我并沒有主觀上的異常感受),是一種客觀描述的狀態(tài)。但我聽完之后卻覺得,哎呀,這是一個問題,得治,自己有了主觀評判。
于是跑去找當年給我做手術的主任,結果他說:“基于你以前的手術和腿部的情況,現(xiàn)在脊柱有些側彎的現(xiàn)象,就是正常的。不光脊柱有些側彎,骨盆也會有一點傾斜?!?br>他以極快的速度說完,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見了,但當時,我卻沒有聽明白。于是我執(zhí)著地繼續(xù)追問:“啊,那要怎么解決呢?怎么治?”
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雙轉過身子,和我面對面,眼睛盯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需要解決。這樣的不正常,對于你來說,就是正常的,你將一直這樣正常地生活下去?!?br>然而,這句非常有份量的、意義深遠的話,當時我還是沒有聽懂。
于是跑了幾大醫(yī)院的骨科、康復科、運動醫(yī)學科,不斷咨詢,總想找解決辦法,完全恢復原樣(或者說完美)才叫沒有問題。
突然有一天,我好像猛然明白了那番話背后的意思:是自己所持有的認為這是有問題的信念,讓它變成了問題。問題不在脊柱側彎,問題在自己的頭腦。由這份信念出發(fā),自己所有的行為都是在搜集證據(jù)印證和強化這個信念。對于其他的觀點,沒有真正聽進去。
全然意識到這一點之后,自己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大的轉變,脊柱輕度側彎的現(xiàn)象將一直存在,但它完全不會再讓自己有壓力,有負擔,攪起心中的波瀾,占用心理資源。
回到孩子寫字的事情上,作為父母,真的能全然接受不喜歡寫字的現(xiàn)象是正常的?還是心中仍有隱秘的假設?——孩子寫字需要好看,孩子不能不喜歡寫字。
一看見別人家孩子寫字工整就念叨自己孩子,一聽說誰報了練字班,也想給孩子報一個,或者雖然沒有硬性要求孩子練習寫字,但看孩子寫字的狀態(tài)心里總是有點不是滋味(比如我)。
不同的想法,直接影響做法;不同的做法,直接影響孩子的感受。
當使用“問題”這個詞匯的時候,仔細想一想,到底是哪里的問題,自己的預期和隱秘的假設是什么。
當全然接受孩子的合理性、正常性的時候,親子互動的具體做法才不是為了盯著問題、跟問題干,而是著眼于發(fā)展——關系的發(fā)展,孩子自我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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