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逛記敘

雨后的清晨，空氣里浮動著濕潤的草木香。我踩著水洼出門，帆布鞋尖濺起細(xì)碎的水花。街道還未完全蘇醒，賣豆腐腦的推車吱呀吱呀碾過青石板，老板娘掀開木桶，白霧般的熱氣裹著鹵香撲面而來。

拐進(jìn)老城深處，斑駁的磚墻上爬滿紫藤。一戶人家的竹簾半卷，白發(fā)阿婆坐在藤椅上納鞋底，銀針在晨光里閃著細(xì)芒。她抬頭沖我笑：“丫頭，嘗嘗新摘的枇杷？”竹籃里的果子泛著蜜色，咬開時酸甜的汁水迸濺，果肉里裹著陽光的溫度。巷子盡頭的裁縫鋪飄出老式縫紉機(jī)的咔嗒聲，褪色的玻璃櫥窗里，模特穿著改良旗袍，領(lǐng)口別著朵絹花，恍若時光在此打了個旋。

穿過橋洞時，忽然聽見悠揚的笛聲。一位長衫老者坐在石階上吹奏，《漁舟唱晚》的旋律順著流水漂遠(yuǎn)。幾個放學(xué)的孩子圍坐在他腳邊，書包帶子散落在青石板上。我倚著橋欄聆聽，笛聲里有波光粼粼的湖面，有歸帆點點的暮色，也有說不出的溫柔與悵惘。曲終，老人將竹笛放進(jìn)褪色的藍(lán)布套，起身時銀發(fā)在風(fēng)里輕顫，身影慢慢融進(jìn)對岸的垂柳中。

不知不覺走到城郊，大片的向日葵田在風(fēng)中起伏。田埂上的稻草人戴著破草帽，肩頭落著幾只麻雀。守田的大叔正給花盤套紙袋，見我好奇，便摘下草帽擦汗：“防鳥啄哩，再過半月就能收籽咯?！彼鮼韯傉碌目ǎ瘘S的花瓣簌簌落在我手心，花盤沉甸甸的，每顆籽都裹著飽滿的期待。

夕陽西下時，我沿著鐵軌往回走。枕木間的野花輕輕搖晃，遠(yuǎn)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诖镅b著阿婆給的枇杷核、裁縫鋪撕下的碎花布角，還有老者送的竹笛曲譜。閑逛就像拆開一封未署名的信，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下一頁藏著怎樣的故事，而那些不期而遇的溫暖，早已在心底開成一片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