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年翻譯的版本。中規(guī)中矩把knot翻譯成結
趙元任翻譯的版本。把kont換成了knife的方法。
對比趙元任版和王永年版,雖然王永年翻譯得很準確,但毫無疑問趙元任才是深得精髓的翻譯:
“我沒有到”“你沒有刀嗎?”
(“not”“Knife”)
在漢語上玩諧音梗,在英語上又基本曉暢。這才是吸引小朋友的那個《愛麗絲夢游仙境》吧。
我想起娃二歲的時候,我做蔥油餅給他吃。問他:“好吃嗎?”
他懵懂地點頭“好吃”
“你知道怎么做的嗎?”
他盯著我真誠了想了一想,然后就開始蘿卜蹲,蘿卜蹲,蘿卜蹲……嘴里念叨著:“坐——坐——坐”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把“做”理解為“坐”。一想到蔥油餅是媽媽一屁股坐出來的,再想到我樂顛顛向他邀功,他被迫真誠回復我,就忍俊不禁。
在這樣的世界中,一切語言的意義都指向了無意義。用拉康的話來說,就是語言的發(fā)音這個能指是漂浮的,語言的意義這個所指是滑動的,在不同的語義鏈中滑動的同時,那個唯一的、秩序井然的、本該如此的意義也就轟然倒塌。不過讀愛麗絲就可以領悟的快感,可比讀拉康要輕松太多了。
歡迎來到瘋人院
我們都是瘋子
愛麗絲向柴郡貓問路,柴郡貓告訴愛麗絲住在右邊的是帽匠,住在左邊的是三月兔,它們倆都是瘋子。并告訴他在這里的人都是瘋子,“我是瘋子,你也是瘋子”。愛麗絲不想被歸為瘋子,有了這段關于瘋子的討論:
愛麗絲:“你怎么知道你自己瘋了?”
柴郡貓:“首先,狗沒有瘋。你承認嗎?”
愛麗絲:“我想是這樣”
“那么,狗生氣時咆哮,高興時搖尾巴。而我高興時咆哮,生氣時搖尾巴,所以我瘋了”
多完美的德?摩根定律:
(狗生氣咆哮
并且 高興時搖尾巴)=非瘋=狗生氣咆哮
并且 狗高興時搖尾巴
(貓生氣搖尾巴
并且 高興時咆哮)=非狗=瘋
用最具有邏輯的理智演繹出最荒誕的結論,或許這就是理智與瘋癲共舞,天才與傻瓜合一。
在整個維多利亞時代,恰恰是瘋子與天才輩出的時代。這一時期的英國藝術站在了科學、魔幻、浪漫與迷離的路口。愛麗絲夢游仙境的作者劉易斯?卡羅爾的主要身份除了作者之外,還是牛津大學的數(shù)學家、邏輯學家、攝影史上最早的一批攝影師,當然除此之外,盡管書中的雙關、俚語、冷笑話妙語連篇,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是個口吃,同時也因為他的攝影作品被人質疑有“戀童”癖,他一生都沒有結婚
。
劉易斯 卡羅爾
卡羅爾鏡頭中的愛麗絲三姐妹。
愛麗絲 李道爾
愛麗絲在夢境里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某種意義的瘋子:易怒的老鼠(狂躁癥);大智若愚的柴郡貓(游蕩者),不愿看孩子的暴躁的公爵夫人(產后抑郁?),永遠睡覺的睡鼠(體力日衰者)和熱衷于燒腦文字游戲的三月兔和瘋帽匠(用腦過度者),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腦袋,但卻從來沒有真的砍過腦袋的王后(權力濫用者)永遠哀怨的假海龜(悲傷者);這里是排斥理智與秩序的世界。而語言的荒誕,恰到好處地在智/愚,天真/滄桑中切換自如。
愛麗絲在水邊沉睡,進入兔子洞。如同??鹿P下文藝復興時代乘坐“愚人船”的瘋子一般,或許他們,這些理性的背離者、失衡的缺陷者甚至是天才病患者在兔子洞里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自在吧。
渡鴉為什么像寫字臺?
天才在左
在瘋帽匠、三月兔和睡鼠的茶會上,瘋帽匠冒出的這句沒頭腦的話,其實是維多利亞時代最流行的字謎游戲:為什么A是B?答案則要求在雙關中找到合理的解釋。愛麗絲不知道答案,瘋帽匠和三月兔也沒有給出答案。
“ Why is a
raven
like a
writing-desk? ”
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because it can produce a few notes
因為它可以叫 /記筆記
although they are very flat
它是純黑色 的/平的 ,
and it is never put the wrong end front 它從不顛倒 Nevar/倒著寫Raven
一個單詞在不同的語境可以不同的理解,note在烏鴉這里可以理解為“叫”,在寫字臺這里可以理解為“記筆記”。flat在烏鴉這里可以理解為“純黑色”,在寫字臺這里可以理解為“平的”,never既可以理解為從不顛倒,又可以理解為倒著寫就變成了Raven。
愛麗絲困惑于他們?yōu)槭裁匆褧r間浪費在這種燒腦的游戲游戲中。瘋帽匠則告訴愛麗絲她其實并不了解時間。三月兔的懷表里只顯示每月的第幾天,不顯示幾點。睡鼠一直在睡眠,而瘋帽匠則說被王后判定為殺死了時間。(murdering the time),因為他在紅心王后的音樂會上唱歌,(唱的太慢),王后說他在“殺時間”(消磨時間)。瘋帽匠、三月兔和睡鼠都試圖控制“時間”、討好“時間”、殺掉“時間”。在時間里做他們認為最有意義的事情。
毫無疑問,瘋帽匠他們都是是天才病患者,我看到有人提到說作為一名數(shù)學家,卡羅爾寫這段是在描述當時數(shù)學界哈密頓的四元數(shù)。帽匠、三月兔和睡鼠以及不在場的“時間”構成了四元數(shù),當瘋帽匠謀殺了“時間”之后,時間再也不聽他的話,永遠停留在了六點,喝下午茶的那一刻。
安東尼 布朗的天才畫法:他把瘋帽匠畫成了一半笑臉一半哭臉。
學渣在右
如果說你永遠也無法理解瘋帽匠們的天才病。那你可以在假海龜和鷹頭獅這里找到安慰。因為它就是對學習永遠提不起興趣的學渣:不僅忘詞,而且永遠搞不懂上什么課。
假海龜給愛麗絲講述自己的上過的課程。把課程(lesson)講述成"減少”(lessen),所以上課就是“第一天十個消失,第二天九個小時,每天遞減……”
啊,多么真實的領悟,這就是學渣的全部。
把“線繪、素描、油畫”課(Drawing, Sketching and Painting in Oil)講述為:“磨蹭、伸腿、在線圈里昏倒”(Drawling, Stretching and Fainting in Coils)
這倒也符合海龜?shù)奶匦浴?/span>
把閱讀和寫作”(Reading and Writing)講述為:“轉圈和翻騰”(Reeling and Writhing)
也沒比我的塑料英語聽力好到哪里去。
最好笑的是在趙元任翻譯的版本中,海龜說他們的老師是個老海龜,大家都叫他“老忘”,因為“老忘記教給我們東西”。
王永年翻譯得也不錯,假海龜管教書的老海龜叫“膠魚”,因為“他教我們東西”。
哈哈哈哈哈, 天才有天才的煩惱,學渣有學渣的快樂。
永遠悲傷的學渣“假海龜”和“人間清醒”鷹頭獅